传说结束了,历史才刚刚开始……

[彻玥] 勿念 章一 2,3

      2

      入夜,北风又起,大雪纷纷而下。燕洵立于院中,抬眼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月光,只有檐下灯笼微光所及的范围内可见雪花落下,从黑暗中出现,又堕入黑暗中。阿精拿了一件黑裘大氅披在燕洵的肩上。

      “世子殿下,夜里冷,您回屋吧。”

      燕洵没有回应,依旧默默立着。阿精心念他一定是在想阿楚姑娘,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半晌,却听到燕洵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下雪了,明天会更冷,我记得宇文玥最是畏寒了……”

      阿精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正踌躇间,燕洵转身走进了房间。

      “阿精,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程鸢被杀后,燕洵的身边一时间清净了许多,不再有人每日或激愤或大义凛然地点燃他的仇恨,加上此次多少有些狼狈地撤入红川之后元彻并没有进一步的逼近,燕洵突然多了很多时间思考。思考他的血海深仇,思考他这一路以来所谓的复仇,思考他与阿楚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当然还有思念。他发现无论思考什么,总有一个绕不去的名字——宇文玥。

      当年天牢之中,他责怪宇文玥枉顾十年之交没有出声提点,害了燕家、燕北数万性命。可如今冷静下来回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父亲的冲动不是他宇文玥能劝阻的,皇上的猜忌不是他宇文玥能弭平的,就如同自己肩上扛着燕北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一样,宇文玥的一举一动也同样牵连着他背后那个更为庞大的家族的兴衰荣辱。而莺歌小院蛰伏的三年间他所探得的消息,所有的内容都是他宇文玥如何艰难周旋于皇上与魏、赵门阀之间,尽其所能的护着自己和阿楚苟活的这一方寸天地,哦,那段日子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星儿还活着。而这一切,本该是他这个质子该做的事情。身为质子,天然肩负着保全家族的使命,本就应小心翼翼地揣摩皇上的心思,谨言慎行,而他是怎么做的?不但对宇文玥几次三番的暗示不理不睬,还天真地相信皇上会一辈子念及与父亲的兄弟情义,却对自己父亲的轻率举动不加劝阻……

      明明都是一样的同龄少年,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凭什么自己就拿着天性潇洒做挡箭牌,对明里暗里的阴谋算计一叶障目自欺欺人,到头来出了事情却要全赖到自己的好兄弟、长安城里能拼命维护自己的人身上,这不是迁怒、不是推卸责任吗?

      还是……因为阿楚?

      是怨?是恨?是不甘心?还是……嫉妒吧。阿楚从没说过她爱宇文玥,甚至几次和宇文玥拔刀相向,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怨怼。许是因为他从没有兑现过许诺给阿楚的安宁与美好,而一次次从危难中相救的总是那个即使在他燕洵心中也如神佛般强大的宇文玥吧。

      然而宇文玥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和他一样刚刚及冠的青年,一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冰湖上自己的穿胸一箭,眼见他颓然倒地,自己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震惊,原来,神佛一般的他,也是会流血的……

      “宇文玥,我真的不想你死的……”

      喃喃地吐出这句话,燕洵趴在小案上睡着了。阿精看看自己面前仅抿了一口的酒杯和世子身前空了的酒壶,咽下一声叹息,连扶带抱的把燕洵移到榻上,替他脱下靴子盖上裘毯,轻轻出了房间带上门,站在门口。

     夜里的雪似乎又大了些……

 

      3

      燕地的大雪,过了巳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美林关城头驻守的兵士已扫过第二轮积雪,元彻沿着刚清理出积雪的小径,从自己临时居住的正屋拐到宇文玥的东院来。

      刚一进门,便闻到空气中传来苦涩的药味,微微皱了皱眉,不禁扭头看向厨间的方向。透过大开的房门,元彻看到灶台边支起了几个小炉,上面煮着的几个瓦煲里正是苦味的来源。两个人影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炉火,感受到元彻的目光,都抬头看过来。

      一人正是蒙枫,见来人是元彻,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便起身行了过来。另一人只是坐在那里,见了大魏襄王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元彻的视线越过蒙枫递了过去,却是楚乔。

      依旧是骁骑营见过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依旧是一副男装的打扮。但元彻总觉的有哪里不一样,好像少了些什么,再想看时,视线已被挡住,蒙枫已行至跟前,单膝跪地行礼。

      “襄王殿下。”

      “起来吧,宇文玥今日如何?”

      蒙枫起身,道:“郑大夫正在里间为公子诊脉,请殿下偏厅稍后。”言罢便引元彻去了偏厅,元彻行了几步又扭过头来看向楚乔,却已是又低下头去看着药煲,看不清表情。

 

      月九为元彻奉上茶点,被叫住问了关于月卫的损失和月七的伤情,第一次回大魏襄王的问话,月九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元彻到不在意。一盏茶的功夫,蒙枫领着郑大夫进门参见。

      郑大夫名为郑铎,是宇文府供养的国手,昨日刚刚赶到美林关,他从宇文玥幼年就照顾他的寒疾,最是熟悉他的身体,现如今已略上了年纪,鬓发斑白,身形微微发福,但许是术业有专攻,面色红润、皮肤细致,目光也很有神采。但毕竟是有年纪的人,看着他略显笨拙的下跪行礼,元彻连忙示意免礼,心道若不是宇文玥此番生死一线,也不会劳烦老大夫千里迢迢北国边关一行。

      让了座后,元彻问道:“我问你,宇文玥现下如何?可能康复如初?”

      “回襄王殿下,宇文将军此番凶险异常。先说外伤,失血过多导致元气损伤,特别是胸口箭伤,伤及心肺,今虽已愈合,但日后若劳心动武,恐引发心疾;而将军自幼便有寒疾,少时注重保养且将军内力深厚尚不妨事,但近几年来失于调养,又操劳过甚,导致频频发作;此番……唉”想到这位自小便照顾的主子,老大夫不禁叹息,“此番,边塞苦寒,本就不利于将军的身体,外伤重创,又浸了冷水,现下虽是救了过来,可终是伤了根本啊……”

      元彻听闻,沉默了许久,他深知郑大夫所言的“近几年失于调养”正是宇文玥随自己守边的三年,此前的事情他不了解,但边关三年的清苦与战场上的凶险他却一清二楚,这位长安城的贵公子一声不吭地拖着这幅身子与他多少次彻夜不眠的商讨战术,多少次在沙场上流血挣命。他想问大夫可有康复之法,可心下却也清楚问了也没用,许是想到了一处,郑大夫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偏偏公子又是思虑不停之人啊……”没有称将军,而是叫了公子,俨然还是把宇文玥看做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元彻便也不再问,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仍旧坐在那里,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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